CEO综合征：中国优秀教师的通病?|?附7月1日赠书名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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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文/魏勇

　　檗下琴的《我有一个小学老师的母亲》一文触目惊心，作者檗下琴的母亲曾经是学校里的优秀教师，控制欲极强，一切以她个人的权力意志为核心。对自己严格要求，对工作尽心尽职，每天早出晚归，废寝忘食。这样一个劳模，退休后没有享受到天伦之乐，丈夫、女儿都想离开她，晚景颇为孤独、凄凉。

　　看完这篇文章，好像看见了熟人。同事、亲人、朋友交替在眼前闪过。作者的母亲综合了许多熟人的形象，并验证了我以前的一个基本看法：几乎每一位成功的女教师背后都有一个不成功的家庭。正因为家庭不成功，她才化悲痛为力量，努力寻找工作中的成功以化解内心的不满，反过来，工作中的成功也更加促使她把注意力投向工作而忽视家庭的经营，并进一步加剧了家庭情感的破碎……由此形成恶性循环。

　　人是需要平衡的，那些力比多强大的人，更加渴望平衡，为此他们会采取一切方式来达到目的，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亲人。从心理学角度来看，文章中的母亲有非常强大的力比多，却一直没有找到适当的释放方式。

　　母亲的力比多是如此强大，以至于她不能接受自己淹没于芸芸众生中。她总希望“全世界都买她的好”，希望丈夫比别人有本事，希望女儿比别人优秀，希望自己得到所有人的尊重。总之，她希望自己以及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或事都被瞩目、都被羡慕，一句话，她极度渴望优越于他人。心理学上把这种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完美无缺的心理称为“CEO综合征”。毫无疑问，母亲需要看心理医生，我认识的一些优秀教师也需要看医生。

　　“CEO综合征”的表现有以下几点。一、成功的结果比过程重要，成功就是一切。二、有极强的风险控制意识，只做那些有把握的事，拒绝做有太多变数的事情，尽可能把一切纳入自己可控的范围内。三、计划性强，执行力强，喜欢自上而下实行顶层设计。四、在“CEO综合征”患者的字典里，没有“等待”、“顺其自然”、“享受过程”、“你可能对我可能错”这些概念，因为他们认为“我就是真理，我就是道路”。

　　在今天这样一个功利主义的世界里，“CEO综合征”患者常常能够在事业上获得不同程度的成功，一些人成了CEO，一些人成了优秀教师。他们的核心竞争力在于，他们在追求成功的道路上更敢于蔑视自由意志，践踏个体需求。

　　不过，他们的成功往往缺乏可持续性，因为他们过分关注成功而忽视成长。他们的错误在于颠倒了成功和成长的关系。正确的关系是，成长是目的，成功是副产品；而对“CEO综合征”患者来说则相反，成功是目的，成长是副产品。一个轻视成长的人，当然不能得到更多成长，当然不能持续成功。

　　20世纪80年代，美国企业界的传奇人物艾柯卡，一度在克莱斯勒公司创造了奇迹，然而之后，他不断推出款式雷同的车型，仅仅在车身外观上做些变化。与此同时，日本汽车公司则从全新的角度设计汽车的外观和性能，结果日本汽车横扫美国汽车市场。

　　结果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克莱斯勒公司都没缓过劲来，2008年，公司被迫申请破产。CEO们始终都面临着这样的选择：应该坦然面对缺陷，还是打造一个完美的世界？艾柯卡选择了后者，于是他的成功被永久地画上了句号。

　　从文章来看，母亲事业的成功只能局限在乡镇学校这一层级，再往前走则需要足够多的成长来支撑。这个成长包括眼界的拓展、精神层次的提高、价值观的转变等，而这些东西是她功利主义成功模式中所忽略的。直到最后，母亲也没有明白一个道理：挫折并不意味着失败，没有成长才是真正的失败。

　　母亲的僵化不仅影响了她自己的成长，也影响了她的两个女儿。母亲意志的强加不仅压榨了女儿们的成长空间，也极大地损伤了女儿们的成就动机。小女儿的人生走向消极，大女儿则通过逃避才幸免于难，但也已经伤痕累累。我这样说的依据是，直到写这篇文章时，作者也没有原谅母亲，不原谅对方的结果是首先使自己受伤。

　　事实上，我们都愿意博得掌声、听到赞扬或受到称颂。谁不愿意如此呢？这是人性。在精神上受到抚慰会给人一种美妙的感觉，而且也的确没有必要在生活中放弃这种享受。赞美本身无损于你的精神健康。事实上，受到恭维是十分令人惬意的。寻求赞美的心理只有成为一种需要而不仅仅是愿望时，才成为一个误区。

　　一旦寻求赞美成为一种需要，实事求是几乎就不可能了。如果你感到非要被夸奖不可，并常常做出这种暗示，那就没人会与你坦诚相见。

　　同样，你也不能明确阐述自己在生活中的思想与感觉，你会为迎合他人的观点与喜好而放弃自我的价值。

　　文章中的母亲并不是坏人，她只是在中国“面子文化”中失去自我的一个常见典型。许多中国人是这样来理解人生幸福的：幸福的关键不是自己是否拥有想要的东西，而是我拥有的东西要比别人多、比别人好。为了这个目标，我可以吃一切苦，受一切罪，只要别人赞许我、羡慕我。活着，就是为了被人羡慕，母亲就是这样来定义人生和幸福的。

　　其实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人把自己置于一个非常脆弱和敏感的状态下，是在将自我价值置于他人的控制之下，任由别人随意抬高或贬低。只有当他们决定给你施舍一定的赞许之辞时，你才会感到高兴。

　　于是，我们悲哀地发现，所谓优秀教师，大多是失去了自我的人！为什么这么讲？因为假如失去了那些“优秀”、“骨干”、“特级”的头衔和家长的赞许，也许他们就不会觉得当教师有什么幸福的，也许就会像一个孩子做对了难题却没人表扬一样失望，而原本，做难题是不需要表扬的，因为做出难题本身就应该足以让人快乐。

　　“优秀”，就这样毁掉了许多原本优秀的教师；赞扬，就这样毁掉了事物本身的意义！

　　（文章选自魏勇新著《教师的力量》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4月出版）

　　【魏勇新书】

　　

　　本书是北京十一学校特级教师魏勇的教育随笔集。作者反思自己20余年的教育教学经验，特别是在北京十一学校任教，与“真实的教育”相遇的经验，以幽默的语言和犀利的笔锋，解剖种种教育现象，揭示其背后蕴涵的教育文化。

　　

　　作者魏勇在书中真诚分享好课的秘密：要让学生喜欢自己的课，教师要以真实的自我跟学生相处，选择与自己天性一致的教学方式。好课要让学生满腹狐疑, 给学生惊喜！本书适合于中小学教师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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